前程/小说连载(二)(前程百度百科)

第二章: 懵懂岁月中那场淅淅沥沥的相遇

当第二天的阳光稀稀拉拉地照在树丫间的时候,轻盈地我迎着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此刻的光明咕噜咕噜的钻进老树的枝丫深处,化为一种向上的力量。

于是我每天都能站在它的头顶上俯瞰我生前居住的哪一方小小的街头万物,偶尔也会看到生前的好友们谈笑风生的走进街头另一端的高端写字楼;看到楼下的老大爷们拿着那张刊登我死讯的晚报叹息好孩子终不得福报;看到我楼上的那对小夫妻抡着扫帚和锅铲愤怒的朝着对方扔过去,随后边骂娘边清理满地的碎玻璃片。一切风平浪静后就拉上窗帘,手拉着手一起遁入一场只有彼此能懂的幽梦。还有出租屋旁的广场上,邹大爷日复一日的推着轮椅上的老伴散心跟相熟的老朋友读书下棋…….

八月十三以后,秋意就渐渐浓烈了一些,老树的两鬓便开始泛黄了;一阵风过,那些泛黄的叶子就纷纷扬扬的飘落到土地上。

直到有一天,陈丹拿着那张刊登着我死讯的那张晚报,疯了似地跪倒在我的出租屋前撕心裂肺的哭号:

“邝凡,此生的我们相遇。对你来说就是个错误,可是…可是你应该给我忏悔的时间啊,不是吗?”她撕心裂肺的跪在我生前的单栋出租房边,原本就跪着的她双手疯狂的挠着头发。恨不得把整个头皮都扯下来似的。当邻居们上去扶她的时候,她突然拿出一把三尺长的短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用警惕的眼神和口吻对围过来扶她的人吼道:

“都离我远点……离我远点……离我远点,这个世界上属于我的东西,终于全走了!”

当围观的人向潮水一般褪去的时候,她便瘫倒在地上小声地抽泣着说:

“凡凡,你为什么不等我醒悟过来啊。哪怕再给我半个月时间呢。半个月后,你如果依然愿意接纳我,我就回来陪着你好好的过日子啊。”她就那样跪着,絮絮叨叨地回忆着那些关于我们最美好的回忆。直到月光代替了阳光,几颗稀稀疏疏的星星从山际便升起,旷野间传来一首温暖的民谣…… 直到她把熟睡的鼾声洒满一地。

看着她睡去的样子,我却再也睡不着了。此刻的我是幸福的,因为这个让我死都放不下的女人终于来看我了;此刻的我也是悲哀的,因为这个我死也不愿意放开的女人最终还是在我死后才回到我身边的。

这个宁静的夜晚,我哪儿也没去。只是站在老树的枝桠上望着那轮皎洁的月光。回味着,那些关于陈丹的一点一滴。

二十三年前 南方的一个小镇

九月的南方,空气里依旧带着一阵滚滚的热浪。大奎领着我和三奎,坐在高耸的山坡上掰着脚趾讨论着小镇上最美的女人。而十七岁的大奎跟十二岁的三奎不约而同地觉得陈丹是当之无愧地镇花,然后他们都说陈丹是自己的媳妇;大奎尽可能生动地描绘出让他跟陈丹约会的细节。三奎也怒不可遏地捍卫着自己在嘴上拥有漂亮女人的权力。只是尚未经事的三奎表现在语言方面相对比较匮乏:

“我XXX,大奎,陈丹是我的媳妇。我xxx!”

“那我得跟你们讲讲了,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抱着她,她抱着我.........哈哈哈,爽,总之就是爽啊!"大奎骄傲地描述着(不,是编织着)他跟陈丹约会的每一个细节,气得三奎 扯破嗓子重复着那句粗俗地骂娘。

半小时后,两个人终于停止了正针锋相对的互骂,刚开始是大奎掐着三奎的脖子警告他不许骂咱娘。然后身手矫健的三奎用力将大奎骑在身下,抓起地上的黄土,洒进大奎的眼睛里、衣领里和裤裆里……

他们就这样此起彼伏扭打着——从路边打到田地中,刚开始的大黄狗蹲在路边静静的观赏着这一幕几个人类(两个毛头小子关于女人的竞争)。当那两个小身体咕隆咕隆滚到麦地里,然后在短暂的分开后重新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大黄便兴奋的跟着他们冲到麦地里撒欢儿。这场战争,终于在母亲的骂娘声中终结了:

“天哎!这些祖宗喔,毁了这一大半田的麦子,造孽啊!”

暮色朦朦胧胧地垂下来,一声声犬吠从远处的深巷中传来。大黄狗猛地站起来,踩着晃晃悠悠的步伐移动到院子的最东角。微弱的油灯下,大奎在挨打,二奎在幸灾乐祸地偷笑。而当那长长的木棍落在二奎的肩背上时,大奎便肆无忌惮地拍手叫好。

关于“邝氏三祖宗”的恶名就像刺骨的腊月寒风一样,在我们小镇上呼啸了一年又一年。我们三兄弟的年龄也在岁月的磨练下正增长。当大奎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便放弃了与三奎争抢陈丹的想法。因为大奎遇到了一个比陈丹更清秀的同班同学廖婷,便果断地将他的全部精力转移到取悦新欢上。那时的大奎时常会偷偷从父亲枕头下的布袋子里抽走五角或者三角钱买一瓶时兴的汽水取悦廖婷,每个夜晚都准时出现在廖婷的面前。单车后座的廖婷把小脸紧紧的贴在大奎的后背上,大奎高亢的念着他写给廖婷的那些情诗:

“亲爱的啊,抱紧我吧,就像葡萄藤抱紧葡萄架那样。抱紧点,再抱紧点,用你的拥抱勒死我吧!

“………”

“xxx,你回来。回来我不勒死你我就叫你爹!“父亲咂了咂手中的旱烟,恶狠狠地朝着大奎吼道。

“爹,你客气了!”

“嗨,养儿败家呀。关键是我嗨养了三头!”父亲无奈地回过头对六叔说道。

情窦再开的大奎渐渐的喜欢上把自己扔进没人的角落里默默的发呆,嘴角莫名其妙的上扬,而他在纸上留下的那下一段段的唯美话语曾经引得我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直到我上大学后才知道:大奎不是东西,那些语句都是他靠着持续不懈的努力从一些杂志上抄来的。

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把我和三奎约到小山坡上。对自己的“年少”往事做了一个深深的告别:

“二奎,三奎。我要走了,我要陪着自己深爱的人一起去浪迹天涯。陈丹就留给你们吧,我有廖婷就够了。”大奎扬起头,豪迈地饮了一口高粱酒,向着西边天际下的那抹斜阳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

“好呀,好呀。大奎你终于长大了。长大了就应该出门闯荡,我支持你!”三奎近似于发了疯似地抓住了大奎的大手,用力地晃动着,大奎的头也跟着他的晃动而晃动着。

“妈的,你要晃死我啊你!”大奎猛地睁开三奎的手,然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叮嘱我们帮他瞒着父母为他争取时间,只要他们上了火车就自由了。暮色一点一点的洒下来,大奎亲昵的刮了刮廖婷的笔尖,然后看着远方豪迈的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大奎走后,母亲哭瞎了双眼。嘴也变得絮叨了。也是大奎走的那年,刚刚长出喉结的三奎则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向这位大他四岁的姐姐求爱:

他带着他的兄弟们策划了一场又一场把自己感动到哭的事情,而最终的局面是陈丹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于是他们决定在傍晚强行拦下陈丹,威逼利诱的要求她接受自己。甚至不惜以跳湖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对于陈丹的爱是真诚的:

“陈丹,你看我爱你的心是多么真诚啊。我为了你,我可以从这里跳进湖里你信不?“

“你跳啊,你跳啊。我不喜欢你,你就算跳一万次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的。“

“你这狠心的女人,要不是你长得漂亮,我XX带着兄弟们揍死你,你信不?“

“不信,老娘还真不信你能把我怎样。我还真不怕告诉你,我就算嫁给你二哥,或者你大哥,也不愿意嫁给你。嗯哼,懂了吗?“

“……”

在一个秋雨萧瑟的夜里,三奎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到家,把自己紧紧地关进屋子里,一声声刺耳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那个夜晚间渐渐地安静下来了,没人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暮色撒下来之前经历了什么。当他再一次出现在晨曦之光下的时候,那颗象征着潮流的发型被绞成了一头碎发。

两年后

高考后,我坚持了自己的梦想,选择了“影视传媒”专业。农耕世家出身的父母反倒没有像那些见识广阔的家长一样告诉我必须学什么专业。所以我在规划未来的事情上保持着绝对的自主权,当我背上行囊,学着大奎的样子背对故土回首致意的时候。陈丹呼哧呼哧地穿过狭长的小道朝我奔过来:

“邝凡,等等……等等我,我有话给你说!”

“咦,你怎么来了?”

“你管我呢,我乐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迷人的眼睛迎着阳光眯成一道微弧形状。

“我才懒得管你呢,我走了,保重!”

“哎……你这人真是……”她猛地从背后环抱住我,把那张略带温度的脸轻轻靠在我的后背上。许久许久,就这样的紧靠着。

“你以后有出息了,还会不会回来啊,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我想我会等你的。“她怯怯地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我看到她抽回左手擦了擦眼睛。

“这里是我的家,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呢?放心吧,放心吧!“我轻轻的拍了拍陈丹的肩头,此刻的她把头在我背上靠的更紧了。然后抽抽嗒嗒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我没考上大学,以后就是一个农民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跟你这个大导演一起玩呢。“她慢慢的放开我,微微的低垂着头,尽可能避开我的目光。

“陈丹,答应我。面对至暗人生,永远不要放弃挣扎。继续准备,明年继续考,明年不行就后年。我坚信,你绝不是那种一生蜗居这偏远小镇的命。加油!“

“嗯,快走吧。一定要记得这里,一定要记得我啊。”她把一方绣着“思念”的方帕塞到我的上衣袋,迈着小碎步朝着田间小路的尽头走去。

我回头望了望那座生我养我的村庄,一群大雁正排着一字型朝着大山的南端飞去,像极了此刻南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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