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经理老朱感觉这几天特别背,泡情人被老婆抓住了;儿子在学校和老师打架,他请学校吃饭花了几千块不说,老师还不肯接受他的道歉。
昨天凌晨,老朱步行去庙里烧香,结果一跤摔倒,差点没掉下山去。他考虑,自己可能是被什么鬼怪给缠住了,这一晚睡不着觉,他索性驱车来到自己的“富贵花园”的建筑工地上,准备和看材料的赵老头聊一聊,那老头对鬼神很有一套。
停了车,老朱远远地听到工棚那里传来说话声。他知道,准是赵老头和附近的居民侃大山,走近一听,果然如此。
“要说那些老板一个个黑了心,可也不如咱农民有智慧。俺儿子搞了一个垂钓中心,都是些老板来钓鱼。那些人钓鱼技术不咋的,却一个个死要面子。明明只有10斤鱼,我儿子给他们称出20斤来,却都笑逐颜开地走了。起初我儿子觉得我在工地上班,想白送他们一点,谁知,那头猪却不乐意。”
赵老头说的这话,老朱立即想了起来,是的,他去过赵老头家那儿钓过鱼,没想到被这厮的儿子耍了。猪,摆明了是骂自己,老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冲进去。工棚里另一个人说话了。
“你那算什么?我每次给你们工地的老板送米,都是40斤米,掺10斤沙子。吃不死他,硌也要硌死他。”
送米的!老子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1斤米两块多,白白地送给他20多块不说,还得吃他的沙子。老朱气得手脚冰凉。
这时,又有一个人说话了,“要我说,这些都算啥?这帮黑心的老板有一次去我们那里,一个个人模狗样,开着宝马,俺牵着一条牛,非不给他们让路。这帮人急眼了,一个劲儿地向咱说好话,咱不理,转身就走了。”这人说着,得意洋洋地。赵老头和那个卖米的笑了,“那你的牛怎么办了?”
“嗐,系上了呗。我一边拴牛,一边对他们说,有种的,像我这样,把宝马系在树上吧。”这人话音刚落,工棚里笑炸了锅。
老朱怒不可遏,一掌拍开了工棚的门。谁知里面却是一片黑暗,拐角处传来赵老头瓮声瓮气的话,“谁啊?这么晚了!”
老朱吼了句“开灯!”
灯开了,里面却是空空如也,除了赵老头,再没别人。人呢?老朱愣住了。
“最近这里不怎么太平!我也想回去了。”赵老头慢吞吞地说道。
不太平?闹鬼?老朱冷笑一声,忽然他心里有点虚了。他也没多说,转身就走了出去。不行,得等等,没准儿赵老头把刚才那几个藏在哪里也说不定。
果然,老朱前脚刚走,工棚里很快又传来说话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这算什么技术?人家老板偷工减料的招你没见过吧?现场监理在旁边的时候,他让工人们往钢筋上浇水泥浆,监理一走, 他马上就让那帮工人将钢筋从水泥中抽出来。一抽就是一大摞,你们想想,这堆钢筋,要值多少钱。”听到这里,老朱的脚迈不动了。
“这还不算。监理公司、质监局、工程验收组那帮人,都在他的带领下,去赵老头家钓鱼,去看演出,洗桑拿。嘿嘿,我还跟在后面拍了照。”
拍了照?老朱额上的冷汗一滴滴地落了下来。这帮民工,一个个都有损招啊。自己做的那些事,原以为只有天知地知知,普通民工,他们知道个什么呀。谁曾想,他们也一个个猴精猴精的。
老朱再一次敲开了工棚,赵老头正要说什么,老朱已注意到屋里,还是只有赵老头一个人。他抖索着手,掏出一叠钱来,递给赵老头,说道:“老赵啊,这里环境差,你辛苦了。这1000块钱,明天买些纸钱烧烧,剩下的,再去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说着,老朱转身走了。
工棚里的赵老头熄了灯,从夹墙的缝里看到老朱的宝马越走越远,乐呵呵地笑了,他打开枕头下的那部小收录机,按了几下键,里面传出唱京剧的声音来,“明天有钱给工人们买点绿豆汤喝了。这个匣子还真不赖。”赵老头抚摸着那部小录音机,额上的皱纹一齐舒展开来。傍晚找了几个老人帮着灵了个音,嬉笑怒骂,竟然比什么都管用呢,“不问苍生问鬼神咧,啷里个儿啷”,赵老头跟着唱了起来。
作者:焦松林